卫绾觉得她已经流尽了一生的泪，她悔恨，她悔恨轻信了姑母伤害了温皎皎，她悔恨意识到不对后受到姑母的威胁而没有坦白，她悔恨因她的行为害了父母亲族。如今的她只求速死，却也求而不得。听到外面有声音，卫绾并没有回头，或者她也没有听到。直到温皎皎说：“绾儿。”卫绾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，原以为流干了的眼泪突然就滚了一脸，膝行至温皎皎面前。“皎皎……”卫绾有千言万语，却吐不出，最后只重复着三个字“对不起！对不起！对
洪启川摇晃着温皎皎的身子撒娇。
自从指婚圣旨下了，二人成了未婚夫妻，洪启川夜里偷偷翻墙来的时候就喜欢抱着她。
洪启川也有分寸，旁人都不知晓，他也没有其它过分的举动，温皎皎也就由着他了。
“好。”温皎皎答应。
洪启川又道：“处置舒贵妃的旨意明日也要下达了。月儿放心，绝不会让你平白受了这些委屈的。”
毒已经确定了，虽是前朝秘药，解毒难度大一些，时间久一些，终究是能解，洪启川也松了口气。
温皎皎：“改日让我见见卫绾，可以吗？”
洪启川也不为难，一口答应“好。”
温皎皎其实挺心疼那个姑娘的，人的善恶她很敏感，她知道卫绾本心善良，不然当日她也不会那样容易和对方亲近。
那么卫绾一定是被逼的，这个时代的女子哪有几个是为自己而活的呢？
定好了日子，温皎皎提前一日向洪萱讨来了皇后娘娘小厨房的点心。
天牢——
卫绾面壁坐在牢房里，她已经知道，她的族人死的死、伤的伤、流放的流放、发卖的发卖，就连她那个贵妃姑母如今也被贬为庶人进了冷宫。
只有她这个当事人、罪魁祸首的判决还没下来。
卫绾觉得她已经流尽了一生的泪，她悔恨，她悔恨轻信了姑母伤害了温皎皎，她悔恨意识到不对后受到姑母的威胁而没有坦白，她悔恨因她的行为害了父母亲族。
如今的她只求速死，却也求而不得。
听到外面有声音，卫绾并没有回头，或者她也没有听到。
直到温皎皎说：“绾儿。”
卫绾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，原以为流干了的眼泪突然就滚了一脸，膝行至温皎皎面前。
“皎皎……”卫绾有千言万语，却吐不出，最后只重复着三个字“对不起！对不起！对不起……”
温皎皎蹲下身，眼中无限包容“这是皇后娘娘小厨房里的糕点，二公主替你求来的，你吃点。”
洪萱求点心求的不情愿，却还是答应了，可见她对卫绾虽然失望，却也不是全无感情。
卫绾接过八宝盒，一口一口混着咸甜的泪水往嘴里塞。
温皎皎看着她的衣衫从原本明艳的红色，换成了京中流行的浅淡色系，如今浅色的衣裳又沾满了灰色，只觉得心疼。
“绾儿，你不必自责。你我同为女子，我知道女子的不易，你不是为自己而活，也不曾有选择的权利。所以我不怪你，你的父母亲族也不该怪你，你也要放过你自己。”
温皎皎的声音还是那样柔和动听。
卫绾抬头“你如今身体怎么样了？”
“已经好多了，再有两个月余毒就可以拔除干净了。”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卫绾终于松了一口气，她知道自己死罪难逃，如今她终于可以从容赴死了。
温皎皎没说，即使余毒清了干净，从此身体也不如从前，且于寿数有碍。
不过这对她也确实没什么影响，身体好与不好她不在意，注定早死的体质也不怕寿数受到影响。
温皎皎起身离开，在一言不发的洪启川的搀扶下离开了天牢。
“她也是个可怜人，我知法度森严，天家威严不可侵犯，但……即便死罪难逃，给她留个体面，可以吗？”温皎皎问。
这不合规矩，她不知道洪启川能不能做到。
洪启川却痛快的答应了“我会去请求父皇，给她一壶毒酒。”
后来，卫绾在天牢之中看到內侍端来的银质酒壶，忽然就笑了。
她跪地向丞相府的方向磕了个头，然后站起身将酒一饮而尽，恍惚之中她似乎看到了温皎皎的笑容。
“谢谢。”这是她这一生最后的一句话。
温皎皎没有悲伤很久，经过了前一个世界，又经历了和洪启川的重逢，她已经能想通，这世间流转确实生生不息，总有相见一日。
现在她还有很多人可以救，很多人可以帮。
例如，兼济书院第一批书籍捐赠已经结束，功德碑已经刻好，正准备着立碑仪式。
“嘱咐掌柜，立碑仪式要以感谢捐赠人为主，捐赠人是谁，哪家的，有哪些产业，一定要说清楚。”温皎皎对萍儿说。
萍儿打着扇子应声“是。”
“立碑仪式后直接开启第八家分店，分店掌柜也不用找了，就你担任。”
萍儿猛地抬起头，眼中有惊喜，也有迟疑。
“书院的事一直是你在对接，我相信你能做好。也不用担心，有任何问题有温家在。以后你就叫温萍儿，记得。”温皎皎声音温柔，带着鼓励。
萍儿立刻跪下“谢小姐！萍儿定不负小姐的信任！只是……”
她迟疑了一下又说：“只是如此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就不够了。”
温皎皎摇摇头“快起来。莺儿如今也大了，可以独当一面。这几日你再寻一个瞧着不错的，培养出来。以后你做了掌柜也是温家的人，住处也不是非换不可，她们怎么样你是见得到了，也可以放心。”
“是。”萍儿欢快的应声，站起了身，整个人都是雀跃的喜意。
萍儿成了书院掌柜不是没有阻力的，这个时代女子经商虽也是有的，但多半都是做些吃食生意，萍儿就显得过于突出。
这时温皎皎“夹带的私货”就起了作用。
“谁说女子就不能做生意，嫘祖便是女子，发明了养蚕，世人皆受其恩惠。”注1
“我看女子做些和学问有关的生意也没有什么，姬姓许穆夫人是历史上第一位爱国诗人。你我皆不能比肩。”注2
“我家中祖母是个极聪慧之人，我便不信女子当真就不如男。”
“女子比男子更加细心，说女子‘头发长见识短’不过是因为世人不给女子见识的机会。”
“说这些干什么？优秀的男子从不怕女子有些本事，那些坚决反对女子走出家门的男子，不过是怕对方超过自己罢了。”
“别的我不懂，但我们皆受月明先生恩惠，月明先生有大智慧，心中有苍生，他选的人不会错。”
……
支持的声音越来越多，萍儿做事又实在让人挑不出错处，就也慢慢立住了。
从此，越来越多的女子走出家门，做起了大大小小的生意，各行各业开始出现了女子的身影。
丞相府——
“莺儿姐姐，你的力气可真大！”新上任的是个比莺儿还要小三岁的姑娘，名叫流苏的。
人很机灵又勤快，嘴甜，学什么都快。
要是以前，新来了个大丫头，莺儿一定会吃醋的。
但现在萍儿领了外面的差事，莺儿的眼界也宽了不少，再加上她现在是温皎皎身边第一人，当真需要有人帮衬，对这个流苏的态度也就好了。
“那是，以前小姐需要的搬搬扛扛的活都是我做的。”莺儿有点小得意。
眼见着年关将至，家里的活多，温皎皎大婚又在正月里，莺儿也不多和流苏扯皮，带着流苏又忙了起来。
夜里温皎皎闺房——
“明日除夕宫宴很晚，月儿不用等我，等月儿早上醒了就见到我了。”
洪启川抱着温皎皎，将脸埋在温皎皎散下来的头发里，嗅着淡淡的香气。
“好。”温皎皎回应。
“这是你我分开的最后一个年，啊，不想和你分开。”洪启川紧了紧抱着温皎皎的手臂，感叹。
温皎皎温柔的笑了笑，转过身敲了敲洪启川的头“不过是几个时辰罢了，哪里就至于这样了。”
注1：嫘祖，也写作傫祖、雷祖或累祖，是中国史前社会传说中的人物之一 ，为西陵氏之女，轩辕黄帝的元妃。嫘祖发明了养蚕，史称嫘祖始蚕。
注2：许穆夫人，姬姓，于公元前690年出生在卫国都城朝歌定昌。长大后嫁给许国许穆公，故称许穆夫人。是国历史上第一位爱国诗人。